冰狩

Save the Miracles（上）

*约稿放出

*前半2.2w+，如果你喜欢这个故事，欢迎小红心小蓝手或者留下你的评论，这对我的脑洞和约稿老师的文字都是相当大的支持与鼓励

*出场人物之间均为友情向(cb向)

*伪·头号玩家AU

*围绕宙&夏展开的游戏故事，内有小男孩和前辈们的友谊，五奇人之间的羁绊，一个连接过去与未来，拯救与创造奇迹的故事。

Summary：传说拿到游戏(圣域)世界隐藏的五把钥匙就能实现任何愿望，曾经有很多人都在寻找，但是几乎所有人都一无所获，由于相关情报难以获取，寻找钥匙无异于大海捞针。因为某个契机，春川宙有了一个无法通过自身实现的愿望，于是他和伙伴开始踏上寻找钥匙的旅途。

【1】

刻意以街头涂鸦风格装饰而成的大门就矗立在眼前，用“高耸入云”来形容也不为过。尽管门那边的景色还被掩盖在一团夸张的雾气之后，但在场的所有玩家都知道，那边的建筑可是比门还要高出不少——

 

这就是惊天游乐园的“跑酷大赛”。身后身前都有飘浮在空中的小精灵举着喇叭快乐地介绍着这场每季度一次的盛大赛事，人山人海吵吵嚷嚷，把参赛的选手挤到了一条铺着彩色条纹状的地毯上。

 

春川宙也站了上去。准确地说，他跳了上去，十分兴奋地试用着他最新兑换来的装备——他脚上的那双带有特效装置的跑鞋。

 

“呼呼~”他轻轻在原地蹦了两下，满意地欣赏鞋底一闪而过的莹绿色火焰。

 

不过很快，他又有些畏缩似的，在地毯上向后靠了靠。他本身个子就不算高大，还被这样一群看起来就不好惹的五大三粗们挤到了队伍的末尾，宙有些难受地揉揉眼睛，他莫名地能够感觉到今天面对的这些竞争对手都不是抱着纯粹的目的才站在这里的。因为此时此刻，众人身上独有的“颜色”落在他眼里，仿佛是一块被毫无章法地抹脏了的画布，像是谁故意把调色盘拍在了上面，又多次一举地泼了一桶污水。

 

一直守在大门前的精灵就在这时举起了手里的魔棒。依次为号令般地，周围所有的精灵都收起了喇叭，手拉着手围住了所有的参赛者，嘴里喃喃地念起一段清脆的咒语。随着这样好听的旋律，参赛者们脚下的毯子缓缓升起，像是阿拉丁的魔毯一样，缓缓地将他们传送进了大门当中。

 

围观人群也渐渐安静了下来。他们默契地向后退去，赛事的实况会由场内的小精灵们实时转播到游乐场的各大屏幕上。

 

很快，雾气包裹了魔毯，但场地内的建筑和其他景象还没有加载完成。参赛者们都在沉默地等待着，等待魔毯将他们送至地面。

 

春川宙不是第一次参加跑酷比赛，但却是第一次遇到这么多竞争对手，因此他有些好奇地从一些高大的身影中间钻过去钻出来，悄悄地观察他们所有人。他们看起来都很严肃，板着脸，只知道死死地盯着前方还未散去的浓雾。

 

这太奇怪了，宙在心里对自己说，以往宙遇到的跑酷选手都是带着快乐的“颜色”出现在这里的，因为这种比赛比起利益性来说，还是娱乐性更大一些。这也是为什么它是宙在《圣域》里最喜欢的项目，因为在这里，不会有人怀着加害其他人的心思——

 

“啊啊啊好激动好激动！已经等不及要冲冲冲了的说！”

 

人群里突然响起一个年轻的声音，似乎已经按耐不住了，那样饱满的情绪在宙听来，无疑让他产生了一种找到同类的亲切感。

游乐场的跑酷比赛向来综合性比较强，玩家不仅要保证跑到终点的时间，还要在途中收集齐足够的“宝藏”。每位参赛选手都有一只小精灵跟随，如果出现任何作弊或者违反比赛规定的行为，将立即取消参赛资格并扣除十点天赋点。

 

“下面我宣布此次比赛的游戏规则。”

 

宙早就将规则烂熟于心，他自信地抬起头，看向盘旋在玩家头顶的精灵，露出一个爽朗的笑容来。

 

“……”精灵的声音似乎停顿了一下。

 

“本次比赛，胜利的条件是——”

 

那当然就是，规定时间内取得所有宝藏并第一位达到终点的选手啦！宙在心里替她说完。

 

“各位选手自由选择赛道，每个建筑物里都存有可以助各位一臂之力的‘道具’，唯一‘存活’到终点的选手即可获得胜利。在原地止步超过二十秒的选手视为弃权。以上。”

 

“……诶诶诶？”宙睁大了眼睛。

 

他以为自己听错了。

 

这样的规则，岂不是在教唆玩家互相厮杀？

 

宙努力压下心中的不安，举起手来询问道：“等一下，请问你们是不是搞错了呢？”

 

他的手举起来的时候只能堪堪够到身旁那位玩家的肩膀，虽然他自己没有多么在意身材这回事，但事实就是他实在是太不引人注意了，精灵或许注意到了人群中异样的动作，但很快这点小小的骚动就被其他参赛选手遮挡过去了。春川宙不甘心地踮踮脚，但是精灵已经转过身去了。

 

“喂，大家！为什么规则突然变了呢？宙觉得这样的规则是不对的——”

 

对于他坚持不懈的努力，终于有人看不下去了。

 

从某处伸出来一双手突然抓住了他的肩膀，用力地将他从高大的人群之间拽了出去。被挤到的玩家纷纷露出不爽的表情来，宙有些迷茫地左顾右盼，直到身后的人又一次戳戳他的肩膀，笑嘻嘻地：“不要白费力气啦，他们不会听你说话的！”

 

“咦？”宙回过头来，发现面前的人戴着一副与气氛格格不入的玩具兔耳，身上则是相当简单的运动服。

 

“怎么了，你可不要小瞧我哦，别看我这样，我可是参加过很多次跑酷的老手了的说！不管是在游戏还是现实世界哦。”陌生的少年得意洋洋地挺起了胸膛。

 

“真的吗，好厉害！”果然，是跟他一样的玩家！宙兴奋了起来。

 

但他马上又摇了摇头，失落道：“宙觉得，今天的比赛很奇怪……总有种不好的预感。以前从来没有这么多人参加这里的比赛的，而且，这些人看起来都好危险。”

 

“你也不要太担心啦。”少年拍着他的肩，“我呢确实是第一次参加这里的跑酷比赛，但是关于你的疑惑，我大概是有一点头绪的说——也是刚刚才想起来呢，稍等哦。”

 

少年先是确认了一眼时间，离比赛开始还有大约三分钟。他飞快地从手表中调出一个屏幕来，滑动了几下就找到了他口中要找的东西，然后将屏幕翻转过来，示意宙。

 

“喏，就是这个的说！”

 

宙敏锐地注意到身边有几个参赛者向他们投来了审视的目光。他背后禁不住生出一股寒意，但还是硬着头皮读起了屏幕上的文字。

那是一小时以前刚刚发布的短讯，标题后面还有着一个火苗的标识。

 

“‘五奇人的第一条线索曝光，据称钥匙就藏在游乐场里’……诶？”宙愣住了，“五奇人，可是，五奇人不是早就已经……”

 

“啊，我也不是很清楚什么五奇人的事情，但是看起来这些人都是奔着这个来的吧。”少年挠挠头，头上的兔耳朵也跟着晃动，“我只不过是听说这边的跑酷比赛更有趣所以才来的，我以前都在另一个区冲冲冲~地参加各自跑酷比赛，有机会的话可以来我的基地，我有好多奖杯的说！”他说着说着，语气愈发兴奋起来。

 

“唔，唔……”

 

诸如“为什么大名鼎鼎的五奇人会跟这个游乐场的跑酷比赛扯上关系”、“传说中的五奇人的时期已经过去好几年了，为什么还会有这么多人穷追不舍呢”一类的问题，就这样在宙的脑子里盘旋。他心里莫名地慌乱了起来，再抬起头的时候，他发现只有面前这位眼神明亮的少年身上有令他舒服的暖色，而周围早已经被某种令人不舒服的颜色包裹起来了。

 

宙勉强地扬起一个笑容，他不想让自己的心情影响到面前这位友好的少年。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我是春——”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倒计时的声音已经在众人头顶响起。

 

电子音是冰冷的，引得人精神紧绷。宙也一下子被打乱了思绪，下意识地抬起头来。

 

几乎是那声“START”发出来的同时，所有人就一齐冲了出去。目的或许是精灵所说的“道具”，又或者是想第一时间抢到领先的位置。不管其他人是如何行动的，宙还是想要按照原计划，从身边最近的建筑物开始——

 

刚刚的少年一眨眼就没了影子，宙一边步伐轻快地踩着花坛跃上两米高的栅栏，一边张望着，试图找到那个相当个性的兔耳朵。

 

当然，没有那么容易。宙也马上被其他的东西转移了注意力。他高高地向上跳起，两手攀着露台边缘翻身上去，又助跑一段飞跃到另一栋楼的露台上。他的余光可以瞥见自己身后带起一阵如魔法一样的绿色火焰，漂亮又神秘，他相当快乐地笑出声来。

 

就在这时，他注意到右手边的窗户里面似乎有什么在发光。他下意识伸出手去，那团光便立刻化作实物飞进他的手里，他只定睛看了一眼就吓得惊呼一声差点将它甩飞出去。

 

那是一把枪。

 

“怎么会给玩家提供这么危险的道具啊？”他忍不住向身边跟着的小精灵发出抗议。

 

小精灵面无表情地摇摇头，表示自己只负责转播和监视，其他事与它无关。

 

“……”宙咬咬牙，他不能停留太久，否则会被取消参赛。于是他飞快地翻出露台，两脚蹬着墙，试图跳到上面的天台。

 

到了天台之后，宙实打实地感受到了放松。他站在这样的高度，向前后左右看都可以看到很远，而向上看就是无边的白云蓝天，仿佛再也没有任何的阻拦，自由爽快的气息使他不由得把刚刚发生的事短暂地扔到了脑后。

 

他向后退了几步，深呼吸，准备就这样加速自己的进程。既然这次比赛不再需要收集必要的“宝藏”，那么只要一路跑到终点就好了吧！

 

——他是这么想的，但是不代表其他人也会这样光明正大。

 

春川宙永远学不会以恶意揣测其他人，或者说如果可以选择的话，他根本也不想相信真的会有人愿意以伤害别人为代价而赢取胜利。

 

可事情还是就这样发生了。

 

宙一只脚踩上天台边缘，正准备起跳。这其实只是一瞬间发生的事情，因为这一切都只是再自然而然不过的动作，宙想象着自己脚下即将燃起来的漂亮火焰，干劲十足地纵身向前跳跃。

 

“唔！？”不知道有什么东西擦着他的鞋子飞了出去，细微的电流感从脚底传来，宙一下子在高空中失去了平衡。

 

要摔下去了！

 

“……哦呀，小心n。”

 

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一只手就这样轻轻地在他慌张乱挥的胳膊上抓了一把，春川宙当即觉得身子一轻，下意识地在楼体上蹬了一脚，接着就借着这股奇怪的劲儿在空中翻了个身，安安稳稳地落回了天台上。不过他立刻就发现，他的鞋底已经被不知道什么时候被烧出了一道痕迹，大概是刚刚有人对他使用了“道具”……他的鞋子就这样被削下来了一块，就连走路都变得不舒服了起来。

 

“啊啊，好像是没法继续跑了……”他遗憾地撅撅嘴巴。

 

宙掏出望远镜来观察其他人的行踪。离他最近的人都已经变成了一个指甲盖大小的身影，更不用说那个戴着奇怪兔子耳朵的男生了。他幽幽地叹了口气，不过很快地振作了精神，握着拳给自己加油：“宙下次不会被人偷袭成功了！”

 

话音刚落，身边有人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宙有些茫然地转过头去，那里站着一个戴着面具的人。来人穿了一身有着暗金色花纹的长袍，兜帽下露出几缕红色的长发，面具的大部分都是纯白色的，被兜帽挡得严实。

 

《圣域》原则上要求玩家以真实面貌进入游戏，当然也有会许多玩家不希望被现实生活中的亲友认出身份，像这样隐藏自己身份的人不在少数，因此宙并没有大惊小怪。

 

“啊，不好意思！是你刚刚救了宙吧！万分感谢～！”春川宙十分有礼貌地冲他鞠了一躬，“你也是参赛者吗？”

 

来人在看到宙脸上灿烂的笑容时似乎愣了一瞬，但很快又找回了状态。他刻意沉着嗓子，轻声道：“……不用客气，我不是参赛者哦o。”

 

“诶，那你是怎么进来的呢？”宙好奇地歪着脑袋打量这位神秘人物。

 

“我自有我的办法a。”戴着面具的陌生人轻声笑了起来，他似乎并没有为宙解答疑惑的意思，只是指指他的鞋子，“你受伤了吗，不能继续跑了e？”

 

“宙没有受伤～这样其实不是不能跑啦，但是宙已经在原地停了太久了，唔，应该已经失去参赛资格了吧。”宙一边说着，想要咨询身边那只小精灵的意见，结果他四下里张望，都没有再发现那小家伙的影子。

 

陌生人抱着胳膊，淡淡地说道：“我已经把它……嗯，处理掉了e。”

 

“什么？”宙吃了一惊，“可、可是它们都是游戏系统的……你是怎么……”

 

“对付这种数据我有的是经验n。你问题真的很多o。”那人不耐烦了似的。

 

“对、对不起？”宙不知所措了起来。

 

“……算了，”面具人抬手拉了一下帽檐，“既然你不打算继续比赛了，那么我有事要问你，希望你可以配合一下a。”

 

他的声音清冷但具有威严，宙总觉得他说起话来有种奇怪的腔调，但是又很好听，像是在吟唱一样。更令他感到惊奇的是，此时与这位神秘人物站在这样近的距离，他居然完全看不到“颜色”。

 

这个人不仅隐藏了身份，甚至隐藏起了自己的情绪和气息吗？

 

“好吧，但是你想问什么呢？”宙忍不住又扔出一个问句来。

 

“……”戴面具的人微微转过头，似乎是在确认周围的情况。随后他提议道，“我们最好去室内，跟我来i。”

春川宙按捺着一颗紧张但不乏好奇的心，跟在这个陌生人的身后，从天台的某个暗门走了进去。这个人一副对这里相当熟悉的样子，七拐八拐之后，从扭曲到令人头晕目眩的楼梯上走了下来。两个人到了某个类似于停车场一样的地方，地板和墙壁都灰扑扑的，空旷的场地中除了几根柱子之外再无他物。

 

“虽然可能有些突兀了e。”那人即便到了这样隐蔽的地方，仍然没有摘下伪装的意思。他继续沉着嗓子道，“你知道‘五奇人’吗a？”

 

“嗯……”宙犹豫了一下，“只是听说过一些。五奇人离开游戏的时候，宙也刚刚开始玩这个游戏没有很久，什么都是听同伴们说的。不过他们都说，五奇人是那个时代的传奇，他们走了之后，《圣域》排行榜前五至今还是空缺的呢。啊啊，还有，听说这个游戏里的大部分玩家都梦想着要找到五奇人的什么‘秘密宝藏’～类似于这种东西吧，但是那到底是什么内容呢，宙也就不知道了。”

 

他感觉自己说得挺语无伦次挺混乱的，越说越没了底气，毕竟他实在是没能赶上五奇人那段辉煌的时期，打心底里觉得遗憾。

但当他小心翼翼地抬起眼来看面前的人时，却不禁意外地“咦”了一声。

 

“那个，请问，你是在生气吗？”

 

“……嗯n？”那人猝不及防似的，有些发怔。

 

“那个，宙能看到每个人身上的‘颜色’，你现在的颜色看起来是生气的颜色呢。”宙直白地这样解释着，丝毫不怕更加惹怒对方一样。

 

他能察觉到，对方的怒意并不是冲他而来的。

 

说是愤怒，或许其中还有一些无助的悲伤，宙一时间很难辨别清楚那样的情绪。他忍不住皱了皱眉，因为他看到那些颜色在无声之中又开始淡去了。

 

这个戴面具的陌生人给他一种一直在隐忍着什么的感觉，仿佛是长久地以隐忍为生活的常态，习惯性地抑制自己，以至于很难泄露出什么真情实感来。除了刚刚的那种“愤怒”。

也许是宙不小心提及的哪个字眼，勾起了什么难以忘却的回忆，让他兀自对着不知何人生起气来。

 

“真是特殊的才能啊a，不过，谢谢关心，我没事i……”那人说话的尾音如同叹息。

 

“不好意思，刚刚有些失态i。我想问的其实不是这个e。”

 

“那是什么呢？”

 

那人微微停顿了一下，露出了左手手腕。他同样也戴着每个《圣域》玩家都有的终端控制器——一个长得像手表一样的仪器。然后他熟稔地从中挑出一条讯息来，投射到半空。

 

宙眯起眼睛来仔细地阅读了那句话。

 

‘深受爱意浇灌、被万人瞩目的秘密，就匿藏于众人欢声笑语之中’

 

宙不解地眨眨眼：“这是……？”

 

陌生人似乎笑了一声。

 

“我刚刚听到你曾经参加过很多次这个比赛，那么你在这里，有没有见过一个打扮和举止都有点浮夸的长头发男人n？”

【2】

“你说什么……举止夸张的，长头发男人？”

春川宙在脑中回想自己在游戏中见过的、打过交道的人。或许会有长头发的男人，但是都没有给他留下什么很深的印象。那么想来也不会是这位陌生人要找的。

面前的人似乎是在耐心地等待他的回答，一动不动地立在原地。他的表情藏在面具后，连“颜色”都不肯多加显露，这让宙多少有些茫然。甚至，他感到有些不适应。哪怕是刚刚只有一面之缘的那位少年身上，也有着宙能够看清的色彩，但这个人不知为何，好像一直在抗拒着表露情绪。

直到那人轻轻咳嗽了一声，春川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思绪已经飘得够远了。他有些心虚地抓抓头发，嘀咕了句抱歉。

“那也没关系，谢谢你的配合e。”那人语气轻快地说完，右手在空中随意地划了一个五星，然后就在宙的注视下打开了一个传送门。

宙愣愣地看着。他知道，在《圣域》里，但凡是能掏出传送门的玩家都一定不简单。

陌生人在走进传送门前，冲他挥了挥手，留下了一句莫名的话。

“你很有趣u……但，你还是祈祷以后不会再遇到我吧a。”

比赛结束的提示音炸响在头顶的某处，春川宙下意识地捂住耳朵，被震得稍稍晕眩。

下一秒，他抬头，眼前已经空无一人。

中途遭人暗算而不得不放弃比赛固然是让宙沮丧不已，但是让他更为难过的是，他花了大价钱买到的鞋子居然就这样坏掉了。他苦兮兮地抱着已经彻底作废的跑鞋，磨磨蹭蹭走出跑酷比赛的场地。

他这才想起来要关注一下比赛的结果。

此时在场外靠近喷泉的半空中正悬着一块巨大的屏幕，镜头正给到了比赛的第一名——那是一个宙从未见过的面孔。不过话说回来，今天来参赛的可不都是一些从未见过的人吗。

宙耸耸肩，他原本只是想寻找一下那位兔耳少年的踪影，但既然屏幕里没有他……

他抱着鞋子转过身。

“诶诶诶，你这鞋子怎么被烧焦了啊！难道你也被人攻击了吗？”有个声音在他耳边大呼小叫起来，“下次还是跟我一起去别的区玩跑酷吧，这里规则多危险的说~”

听到这个有些耳熟的声音，宙惊喜地回头。果然，那位兔耳少年正笑嘻嘻地站在他的身侧，脸颊因为刚刚的比赛而染着健康的红色，额前还沁着一层汗珠，但他本人看上去却一点都没有疲惫的样子，甚至还因为与宙重逢而更加兴奋了似的。

“你还好吗？宙是被人暗算了，所以不得不提前离场了。这里……”宙有些尴尬地解释，“这里以前的规则也不是这样过分的……总之，宙以前每一届都会参加，大家都很喜欢这里的跑酷比赛，但不知道为什么今天……”

不知道为什么？他就像被什么击中了似的突然顿住了话题。规则突变的原因他说不定还真的知道，联系到刚刚那个神秘的面具人告知他的信息，那么今天的一切异样似乎都可以用“那个理由”来解释。

——五奇人的线索。

“原来是这样~好危险好危险，看来是我运气不好，偏偏在今天来了这里。”少年大大地松了口气，一边从空间口袋里摸出毛巾来用。宙注意到，他的毛巾右下角，也有一个小小的卡通兔子头标志。

春川宙略略犹豫了一下，再次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来。他向那位少年伸出手，重新自我介绍：“我是春川宙！你呢？”

“我？”少年大咧咧把毛巾往脖子上一挂，开心地伸出两只手来握住宙的右手，上下用力地摇晃，“我是天满光！今天第一次来S区，请多指教的说~”

宙不由得被他的开心感染了，有那么一瞬间，所有的有关“五奇人”的疑虑全都被他扔在了脑后。

但是，他实在有些太过在意这件事了，没过多久他便又一次忧心忡忡地皱起眉来。总觉得不能放着那位陌生人的话就这样不管，那个人的举止言行使他产生了巨大的好奇。宙忍不住想，为何在提到五奇人的时候，那个“没有颜色”的人会突然露出那样强烈的怒意呢，五奇人的过往究竟又是怎样的呢？

宙在《圣域》里一向只关注自己感兴趣的活动，或许也是时候该认真了解一下这些由玩家们创造出来的故事了。

眼前就有一个现成的可以询问的对象，但是宙有预感，天满光对于这件事也不会有多少了解。

“天满君——”他迟疑着开口，“你之前跟宙说过五奇人的事情……”

“阿宙，叫我光就好了！”光嘿嘿地笑了一阵，又有些抱歉地双手合十看着宙，“阿宙想要知道的事情我当然会知无不答的说，但是现在有点晚了……我的意思是说，有人还在等着我！我们可以一边走一边说吗？唯独今天的约定我不敢迟到啊~”他苦恼地摇头，长长的兔耳朵在头顶随着他的动作一点一点的，灵动得像是活物。

的确是露出了焦急的颜色呢。宙疑惑地歪着脑袋打量他：“小光明明有急事，还抽时间来参加跑酷吗？”

“……”光的表情很明显地僵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如常，“因为、刚到这里的时候，还没有到约定的时间，所以、所以。”

他说得吞吞吐吐的，就差把心虚二字写在脸上，宙觉得于心不忍。

“呼呼~话说回来，小光在找谁呢？需要宙帮忙带路吗~”宙笑眯眯地凑近了，露齿一笑，试图让变得紧张起来的光找回点注意力来。

“哦哦！我在找仁~哥，仁哥他啊——”在提到这个对于宙来说过于陌生的名字时，天满光突然一副又自豪又幸福的表情挺起胸膛，笑嘻嘻地拉起宙的手，“阿宙！跟我一起来吧，我们一起去见仁~哥！你想要问的东西，他肯定都知道的说！”

天满光说，他和“仁哥”约好在惊天游乐园西北角的照相亭外见面。

“仁哥”这个称呼，这两个单纯的字眼从光的口中说出时，宙能看见光露出了相当安心和信赖的神情来。于是“仁哥”的形象在宙的脑海里，由一个词语旋转变化成了一个成形的模样，他猜想，对方有可能是个很沉稳很可靠的成年人，说不定是那种只能在下班后的空闲时间里才能玩一会儿游戏的上班族。

光的语气一直都很亢奋。“我没想到S区居然比我们R区高端这么多呢，游乐场都有这么大！R区的游乐场早就荒废了，管理员好像也不在了，这让我好寂寞啊。”

“诶~”宙感到很意外，“宙记得R区是《圣域》开服的老区之一，怎么会这样？”

“嗯……我猜是因为新区福利太大，导致后来注册的人都想直接来新区吧。”光捏着下巴煞有其事地分析，“就好比我现实中认识的许多朋友，都是直接在S区和U区开始的。”

似乎确实是这样没错。就连宙自己也是，好不容易攒钱买到了游戏舱之后，进入《圣域》第一时间就选择了最新的S区。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光的步子走得飞快，宙偶尔甚至需要小跑才能跟得上。

宙原本没有很在意，只是跑着跑着也有些累了。

宙在昨天刚刚变卖了所有的旧装备买了那双漂亮帅气的跑鞋，现在它故障了，于是他只好把新手靴又从空间里翻了出来。新手靴哪哪都好，就是不怎么合脚，甚至因为属性过低，让宙无论如何都难以适应。从跑酷场地到照相亭的距离并不算近，他们此时也已经快要看到那个粉红色的屋顶了，宙皱着脸弯下腰去提了提靴子，撅着嘴巴抱怨道：“小光，你该不会是把速度点满了吧……”

谁知天满光居然大大方方地承认：“对呀，满了的说！”

“……”宙惊呆了 ，“你是牺牲了什么天赋点来点速度的？”

“我看看……”光停下来等他整理鞋子，顺手把自己的属性页面从手环里调了出来，“啊，好像是~好像是力量吧！”

“诶——宙是均衡加点派的！”

“什么嘛，我觉得那样太普通了，不适合我！”光握起拳来，两眼中闪闪发亮，“对于我来说，不管到哪里都是冲冲冲~这样才够爽的说！”

宙暗暗吐了下舌头。其实他点天赋点的时候有参考过一些攻略，说来惭愧，他加点的方法比较“功利”，毕竟宙不希望自己因为加点而失去太多游戏体验。曾经也有前辈拿一些加点不均的悲惨事例来教育他，比如因为力量过大而导致血量太薄，或者因为在魔法上花费太多天赋点而导致角色物理体系失衡。

胡乱想着这些，宙又看向天满光。光注意到他的视线，扭过头来又朝他扬起一个快乐的笑容，宙看着他洁白的牙齿，无意识地受到感染，心底那点残留的些许阴霾于是就这样飞灰湮灭了。

“嗯~或许宙下次也可以试试把自己的天赋点满。”

“超级爽的哦？”

两人有说有笑地一路走着，从天赋点又聊到F区那家有名的装备商店，甚至很快地约定好了下次上线时就在那家店里见面。

尽管在跑酷场地中发生了那样怪异危险的事情，但游乐园的整体氛围并没有受到什么影响，人来人往，欢声笑语。聚集在这里的玩家们更偏向于享受游戏的休闲时光，大多数都是一副与世无争的无所事事模样，在这里，几乎都不会看到那些急于养成自身属性，想在pvp战场上夺得头筹的人的身影。

如果不是今天不知从哪里泄露出来这样一则“五奇人”的讯息，导致跑酷比赛被奇怪的人们掺和进来，想必宙现在的心情还能更好一点。

宙想到这里，忍不住耷拉着眉毛叹了口气。

“等一下？”他突然想到什么，连忙掏出终端来查询今天的跑酷比赛。这个话题此时正占据了热搜第一，广场频道上正讨论得热火朝天。

宙飞快地浏览起来。他看到大部分人都在指责甚至辱骂此次比赛的冠军，说他一人独占了五奇人的线索。而也有一部分人为他辩解，说这本身就是人家靠着自己的努力拿到的线索，没必要与所有人分享。

然而冠军自己显得很委屈，他发了个贴子晒出了此次奖励的全部清单，告诉大家，玩家们被骗了，这里根本没有什么线索。

“日日树涉提到的‘线索’可能根本不在这里。”

“你在说什么骗人的鬼话呢？”很快就有人在反驳他，“这次的线索是有人直接公开了日日树涉的源信息，连定位都是在S区惊天游乐园的跑酷场，不会有假的。”

日日树涉。春川宙在心底默默念了几遍这个名字。他隐约觉得这个冠军没有说谎，但他同时也赞同，跑酷比赛一定就是拿到线索的通道。因为，如果不是这样，那么为什么游乐园会临时改变跑酷比赛的规则呢？

除非拿到第一并不是线索的必要条件。

那么五奇人的线索究竟是会以什么方式给到玩家手里呢？

宙正认真地思考着这个问题，就在这时。

“光亲，来这边——”

他听到前方传来一声相当元气响亮的呼唤，而同行的天满光听到自己的名字后立刻原地跳了跳，像只活力满满的小兔子一样，兴奋地抓过宙的手跑了起来：“看到仁哥了！”

不愧是速度点满的人……只穿着新手靴的宙在内心苦哈哈地感慨。

照相亭附近游客相对稀少，因此宙很快就发现了他们的目标。那是个不算很高的男孩子，金色短发，一身不会给角色加多少属性的休闲装，与宙和光身上这些花高价购买的装备形成对比。天满光松开宙，瞬间就朝那个男生扑了过去，一边快乐地叫着“仁~哥”，还搂着对方转了好几个圈。

宙茫然地看看光，又看看那个男生。这位“仁哥”的长相与他的想象实在相差甚远，对方非但不是那样成熟的成年男子形象，反而看起来相当可爱。

“好了，先不要闹了。”仁哥笑着把光从身上扒拉下来，注意到了站在不远处的宙，“这是你朋友吗？”

宙接触到对方看过来的温和目光，有些慌乱地：“诶，您好，我们今天刚刚认——”

“没错，是朋友的说！”天满光大声笑着，朝宙比了个大拇指。

“那我放心许多了，我还在担心我们都不登录游戏了之后，光亲会寂寞得很呢。”仁哥也哈哈笑了起来，抬起手揉乱了光的头发。

接着，仁哥又向宙走过来，伸出右手：“你好！我是仁兔成鸣。”

“啊，你好~”宙还有点沉浸在光刚刚那声“朋友”之中，眼睛亮闪闪地双手握住对方的手，“我叫春川宙~”

天满光在一旁催促道：“仁哥，这次好不容易上线，叫我来这里是有什么事情吗？”

仁兔有些迟疑似的，停顿了片刻才开口：“这个事情啊……很棘手呢。我还在犹豫该不该告诉光亲你，因为在此之前我找过的其他人都不是很想回应我的样子。”他说到这个，语气突然变得紧张，甚至不小心咬到了舌头，“啊，难道说这位春川君是光亲你找来帮忙的人吗？”

听了他这样说，光也困惑了起来。他摇着头顶的兔耳朵，否认道：“不是的，因为我也不知道仁哥找我是什么事情的说，阿宙是我刚刚跑酷的时候认识的朋友，也不知道仁哥你提到的什么‘帮忙’……”

“你唆什么？跑酷？”仁兔就像受惊了的兔子似的，向后跳了一步，甚至把舌头咬疼了，“嘶，我……你们居然也参加‘那个跑酷’了？”

他的表情严肃无比，像是怕他俩没把他的话当回事似的，又重复了一遍。

“你们，真的去参加今天在这里举办的跑酷比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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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呀，欢迎回家~”

“……嗯，我回来了e。”

传送门在身后关闭，室内唯一的那点亮光像是双眼睛般眨动了一会儿，以它为中心，荧光逐步向周围延展，最后房间内所有设备的灯光全部开启。晶蓝色的顶部像是巨大的蛋壳，中部又高又窄，缓慢地降下来一张终端屏幕。周围的设备大多是以莹绿色为主色，只集中摆放在蛋壳中央对着的一小块地方，漆黑的格子状地板空荡荡地铺开来去，一时间看不到尽头。整个房间显得像是独立在宇宙中的异空间一样，充满神秘又危险的色彩。

逆先夏目摘下面具和兜帽，看向手边某块较小的屏幕。屏幕上隐约映出来一张精致但写满疲惫的脸，他皱起眉，显得有些厌恶似的把屏幕的亮度调到最高。

“怎么了，夏目君？今天看起来格外难过呢。”那道回来时曾与他打过招呼的声音再次响起，一个漂浮在空中的立方体从天花板上飞了下来，停在他的身侧。

夏目对那立方体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没事。他面无表情地站在操作台前，下指令：“给我调出来今天惊天游乐园里跑酷比赛的全程录像g。”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在等待着信息传输回系统中枢，然后接收新的指令，惊天游乐场跑酷大赛场地外的精灵们一时间齐齐陷入了沉默。它们动作呆滞地飘浮在空中，没有眼珠的眼球死死盯着春川宙的脸，若不是知道它们并非有灵之物，宙此时可能要被吓得跳起来。

“为什么要这么久啊？”天满光在他身后不解地小声问。

“宙也……不知道。”

这时，为首的精灵重新飞动了起来。它动作轻盈地在宙的头顶绕了一圈，掺杂着电子音的尖锐声线严肃宣布：

“玩家春川宙，玩家天满光，申请通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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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二小时前。

春川宙和天满光一头雾水地跟在仁兔成鸣身后，走进了照相亭右侧粉红色的小门。宙以前不是没注意过这扇门，因为它的存在既突兀又合理，像是每一个建筑旁边都会开的一个侧门，专门用来让工作人员倒垃圾或者什么的。

当仁兔果断地伸手去拉开那门的时候，意想不到事情就这样发生了。

身边的玩家还是往来匆匆，也幸亏照相亭荒凉已久，没有人注意到这个小小角落的变化。

那扇门后，有一个刚好镶嵌在这个长方形之中的紫色黑洞。它仿佛有生命一样飘浮在众人眼前，像一张可以呼吸的油画，宙新奇地盯着它的模样看，黑洞的中央长着一张深色的“嘴巴”，正在神秘地蠕动着，随时等待着将什么东西吞吃入腹。

“进来吧。”仁兔说完，率先走进了那张“嘴巴”。

天满光没有任何疑虑，兴致勃勃地跑着冲了进去，对于仁兔的信任和憧憬已经几乎成了他的本能。宙决定相信自己的这位新朋友，他憋了一口气，后退了几步来助跑，然后，冲刺——

短短的不到一秒钟时间里，宙的体感发生了千千万万的变幻。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像是被扭曲成了线条状，然后是方块，一会儿沿着天花板行走，一会儿贴着墙壁滑行。“天旋地转”这个词语已经不能用来形容他在这一瞬里感受到的东西了，而这一瞬过后，他已经脸朝地趴在了地面上。

“唔唔……”他开口，第一声只能发出些难受的哼唧。

“第一次通过传送门是会这样的呢。”仁兔连忙扶着宙站起来，关切地问他，“怎么样，需要喝点水吗？”

“宙觉得……还好。”春川宙摸摸自己的脸，晃了晃脑袋，打起精神来，“前辈，这个也是传送门吗？宙没见过这种模样的传送门呢！”

“嗯，这个的话，比较特殊。它是单向的，并且只有拿着‘通行证’的人才能打开。”仁兔两根手指夹着一张银色的金属卡牌，冲两个后辈示意了一下。

“仁哥，我们现在在哪里啊。”天满光左顾右盼了一阵，“我们是要去什么地方吗？”

“总之，跟上来吧。”仁兔说。

仁兔转过身向前走去了，宙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来的方向——刚刚通过的黑洞那里只剩下了一堵墙壁，看起来没有任何出口。宙惊叹出声，伸手去摸那堵墙，是实体，墙壁的颜色与照相亭的墙体一致。宙这才注意到周围的环境，他们现在所处的位置看起来像是一条长长的走廊，比外界的光线更暗一些。

宙边走边思考着，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这条走廊好像格外长，甚至让宙产生了一种永远走不到头的错觉。仁兔的步子轻快，不一会儿身影就变得有些模糊。天满光刻意放慢了脚步来等宙，这时候突然凑过来悄悄话道：“仁~哥今天看起来特别严肃，我也很难猜到究竟出了什么事的说。但是！”他拽着宙的胳膊，语气紧张，“一提到‘跑酷’，仁哥的表情都变了，难道他也是为了五奇人的事情来的吗？”

“……”宙轻轻吸气。

“宙觉得很有可能喔……”他右手托着下巴作思考状，“毕竟五奇人的事，不是小事呢。虽然到现在对于他们之间发生过什么宙还是不很清楚，但是看今天广场上和跑酷场上大家疯狂的样子，宙觉得那条‘讯息’一定很重要……”他说到最后，声音已经小得几乎听不见。

因为他看到仁兔成鸣停了下来。前面是个直角的拐弯，仁兔正面对着那个向右拐的方向，那里隐隐有光透过来，薄薄一层打在他的脸上，宙在那一瞬间居然模糊地察觉到了一些悲伤的颜色。

他认为是自己看错了，那大概是受到了光线的影响。

“光亲，宙亲，”他听到仁兔说话的声音飘忽忽传来，“我现在突然想到，这件事或许拜托给你们就再合适不过了。”仁兔顿了顿，又回过头来，对着春川宙和天满光微笑。

“一会儿我们要去见一个人，一定要记得，不能把在这里看到的和听到的告诉外面的任何人。”

“知道了，仁~哥！”“……宙明白了。”

春川宙低头，看到了天满光在这一瞬捏紧了的双拳。在听到仁兔用那样的语气说出的话后，他们两个人不约而同地产生了一种使命感，好像突然变成了某RPG游戏里的主角团，背负着前辈的期望，即将踏上一路斩妖除魔升级变强的征程。

尽管，他们此时还并不清楚自己究竟面临着什么样的最终BOSS，究竟要达成怎样的目的。

走过这个拐角后是一条与刚刚差不多的走廊，但明显宽敞明亮了许多，甚至脚下的这条道路显出了一些逐渐升高的坡度。不一会儿，他们眼前出现了一扇门。仁兔拉开了它，门后不再是传送门，而是一个昏暗的房间——房间里不但是模糊一片，并且有股扑面而来的危险气息，夹在其中的是不知何处吹来的凉风，若即若离地缠在人脸上，宙不禁打了个哆嗦。

“……”仁兔似乎犹豫了一下。

他叹了口气，走进去，伸手在门口的墙壁上摸索了一下，然后，“啪”，打开了灯。

天花板上简简单单地挂着一盏白织灯，光线立刻充斥了整个房间，将那些阴沉的气氛驱赶了个干净，房间里没有多少布置，只有用来休息的沙发和一张咖啡桌，一旁的木头柜子上摆着些瓶瓶罐罐的东西，看起来像是饮品和零食。一切都很正常。

除了那个躺在房间中央的，看起来就很沉重的棺材。

仁兔成鸣在身后两人震惊的目光中径直走向那口棺材，动手推开了盖子。

“仁、仁~哥？”天满光惊叫了一声。

宙眨了眨眼睛：“小光小光，那里面好像有个活人哦。”

“诶——”天满光难以置信，“可是，那样不是更奇怪吗？”

仁兔低头瞪着棺材里面，不客气道：“我说你啊，大老远把人叫过来，结果自己却睡着了吗？”

“……”不知过了多久，棺材里传出了呵欠声，“仁兔君啊，汝叫吾辈好等。”

“抱歉，我在外面遇到了两个后辈。他们参加了‘那个跑酷’，所以我就想，带着他们来见你。”

“啊啊，这样……正好。”

宙站在房间门外看着。先是有一只手从棺材里面伸了出来，然后轻松地把那个看起来就相当沉重的盖子推到了地上，巨大的闷响后，一个男人坐了起来。那人一头乌黑的长发微微凌乱地搭在肩后，浑身都写满了慵懒的意味，看起来像是没睡醒，然而他血色的双眸此时已经将颇为锐利的视线投向门口的两个年轻人。

这副美艳又危险的模样，无论如何，都只会让宙想到那种存在于西方恐怖故事里的吸血鬼。

那人看过来的眼神像是审视，又像是质疑，不过那样不友好的气息只存在了一瞬。男人很快扬起了一个亲切友好的笑容，冲他们招了招手。

“哦，是两个年轻的孩子，过来吧，吾辈不会吃了汝的。”他呵呵地笑着，说话的语气和用词都像是位活了很久很久的魔物，这让宙开始怀疑这个人会不会是游戏里的NPC。

宙和光对视了一眼，走了进去，并快速移动到了仁兔的身后。

“……你吓到他们了吧。”仁兔指责道。

他示意宙和光先坐下来。然后，对着那个棺材里的男人说：“你也是看到了‘那个讯息’才回来的吗？”

“吾辈早就该回来的，如果知道夏目君在做这种打算，或许一开始吾辈就不该扔他一个人在这里。”一边这样说着，男人站起来走出棺材，伸了个懒腰，随手拉过来一张椅子来坐下。

他的语气里多少有点自责的意思。宙始终盯着他观察，能辨识出那人身上的“颜色”，以及在看到了对方手腕上的终端之后，宙总算得以确认，这位奇怪的人的身份也是一名玩家。

“很抱歉，孩子们，吾辈不能将自己的名字告知。”那男人笑吟吟的，稍作思考后，建议道，“不如就称呼吾辈为‘爷爷’吧。”

仁兔：“……”

“咦，您真的是一位老爷爷吗？”宙疑惑，“虽然游戏舱可以隐藏外貌，但是声音……”

这位有着年轻声音的“爷爷”脸上没有露出被戳穿的尴尬，反而十分耐心地回答了他：“汝会感到吃惊，那是可以理解的。汝瞧，吾辈作为暗夜的魔物，自然懂得如何保持一个年轻的容貌和声音……”

“喂，我说。”仁兔忍无可忍地打断他。

“……”“爷爷”耸了耸肩，“好好，吾辈知道了。”他翘起腿，右手在椅子的扶手上缓缓摩挲，样子看起来像是在思考，一会儿之后，他轻轻地叹息了一声。

在这个过程中，他始终将视线放在春川宙和天满光之间，那眼神甚至称得上是“慈爱”。宙有些好奇地回瞪着他，直到对方终于开口，进入了正题。

“日日树君的‘讯息’突然被曝光了。”他缓缓地陈述，“吾辈知道是谁做的，但这件事本身并不是那么重要，重要的是在这之后，吾辈十分在意的‘某个人’就要对此采取一系列的行动，吾辈想要阻止他，然后把他从这个游戏里带出去。”

仁兔苦笑：“可我实在也分身乏术，本来最近玩游戏的时间就变少了，又突然叫我做这种事……你这跟要我去拯救世界有什么区别。”

“吾辈不是求汝帮忙拯救世界，仁兔君，”那人说，“吾辈只是希望汝……可以救救‘他’。”

“……”仁兔移开了视线，眉头紧紧皱起。

室内一时间陷入令人凝固的沉默。

“孩子们，你们知道‘五奇人’吗？”男人转过头来，亲和地询问宙和光。

光举手欢快地回答：“我不太清楚！只知道他们是《圣域》的传奇的说！”

宙则自信道：“呼呼~宙基本是清楚他们的历史的哦。在刚刚来这里的路上，宙简单地搜索了一下！现在也已经知道了他们的名字和排名~！呃，当时的排名……”他下意识地改了口。

“不错不错。”那人笑了起来。

既然这个奇怪的玩家不想自己的名字被人知道，宙于是在心里决定把他称为“神秘人二号”，或者简称“二号”——虽然二号并没有蒙面或是做任何伪装，但他这样神神秘秘的态度，还是让宙想起了跑酷场中遇到的那个奇怪的面具人，“神秘人一号”。

“五奇人已经无可挽救了，他们‘死’在那次抗争中，被彻底泯灭了。如果其中的‘事实’可以传递给所有人，就好了。”他摇摇头，好像是笑了一下，接着说道，“但是夏目君他不像其他人，对于这件事，他感受到的是巨大的愤怒和不甘，或许是吾……或许是其他人对他的保护过头了，最后那件事没有让他出面，所以他才会这样一直执着于让‘五奇人’复活。”

“夏目”，一个新的名字出现在了谈话之中。宙做了个深呼吸。

“夏目……夏目就是那个‘未被打败的第五个奇人’吗？”宙努力回忆着百科里的描述，“所以，其实他还在玩这个游戏吗？宙还以为五奇人最后都已经变成了游戏数据呢，因为系统不是在那之后推出了隐藏任务吗？说是收集五奇人的线索，找到他们留下的宝藏还是什么……啊！”他以拳击手心，恍然道，“所以，今天那个‘日日树涉的讯息’难道说……是他——是夏目故意放出来的吗？”

“不是。”二号说，“那是吾辈放出来的。”

“……咦？”

“当初日日树君虽然也被强迫着参与了这个‘隐藏任务’，留下了‘奇人的讯息’，但他并没有老实地将它交出去，而是把它托付给了吾辈。”二号苦笑，“还说什么这样会更加有趣之类的，吾辈也很想拒绝来着，但……”

天满光歪着脑袋问：“那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把讯息发送出来呢？又为什么是在惊天游乐场呢？”

“……‘奇人的讯息’本就设定好了发送的地点和内容，但是隐藏任务开放的时间，只以第一条讯息为准。也就是说，日日树君的讯息是一切的‘开端’。”二号说，“也是吾辈打算……将那孩子救出来的信号。”

二号说话时尾音微微沉下去，像是怀揣着难以忍受的痛苦，又像是在努力平复自己的心情，使之不至于突然从心底冲撞出来，喷洒得满屋阴霾。在他这样说着的时候，宙眯起眼睛，能看到他身上缓慢流动的，暗色的“悲伤”和“愤怒”。但它们被掩藏得很好，因此颜色虽深但若即若离，仿佛随时都会从人身上剥离出来，沉入地里，然后死去。

宙莫名地受到了这个“颜色”的影响，他绷着张脸，不由得坐直了身子。天满光抓住他的手，安抚性地拍了拍，没有说话。

“……谢谢。”宙小声说，“宙只是有点激动。”

“哈哈，我也是的说！”光回了他一个大大的笑容。

二号听到他们的话，笑着看了过来。“孩子们很有精神啊，仁兔君，汝有两个不错的后辈呢。在听到吾辈说了这样奇怪又沉重的话题之后，居然还能表现出这样‘期待’的表情来，值得表扬喏。”

宙有点勉强地露出一个微笑。那环绕在二号身边的颜色已经淡去不少，但那样压抑的悲伤仿佛是一双无形的手，还在紧捏着他的喉咙。

“吾辈希望汝等可以……阻止夏目君的行动。那孩子好像已经被愤怒和难过占据了全部一样，在现实世界里度过的时间越来越少，大部分的时候都要一个人缩在他《圣域》的小空间里，计划着复仇，计划着复活，计划着……属于五奇人的未来。”

宙有些恍惚地听着，他好像通过二号的这番话能够描述出一个具体的形象一样。

那个人脆弱又坚韧，固执又难堪，每日被愤怒揪住心脏，以此榨取活下去的力量。

宙在现实中不认识这样的人，他的身边也没有几个玩《圣域》的朋友。但他想，如果他在现实中就认识这位“夏目君”，他一定会毫不犹豫、现在立刻就冲过去，冲到他家里去，敲开他的游戏舱，然后拉着他去有阳光的操场上跑步或者打球，让他把所有的愤懑不甘化为笑声，化为汗水。

——他想救他。

“……宙想救他。”他说出了声。

二号愣了一下。仁兔也吓得站了起来，忙按住他的肩膀，提醒他：“宙亲，你要明白，这件事绝对不像你想的那样容易……如果你拒绝，我们也不会怪你的。”

“不……”宙坚定地抬起头，看向仁兔的眼睛，“宙想要找到那位夏目君，至少，宙想跟他谈一谈——因为，宙觉得，愤怒也好悲伤也罢，这样的‘颜色’太难看了，宙不喜欢，它们一点都配不上身为‘传说’的五奇人！配不上他们这些为了《圣域》付出过全心全意热爱的玩家！”

仁兔：“……”他松开手，有些无助地将视线投向二号。

二号似乎也还没能缓过神来，许久之后，他才带着真正的笑意开口。

“那么吾辈也就……全心全意地拜托汝了，宙君。”

【4】

按照约定的时间和地点，春川宙和天满光在惊天游乐场的一号喷泉前碰面。宙刚刚完成学校里的小组任务，急匆匆地进了游戏舱，传送到指定地点后，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马不停蹄地赶了过来，果不其然，天满光已经站在了那里，看起来已经等了他很久。

因为他手里的面包已经只剩了一半。

《圣域》里的食物都是可以通过嘴巴来体验味道的，只是不会有饱腹感，吃下去的食物也只会转换为经验。因此天满光舔着嘴唇，露出一个遗憾的表情，对宙说：“我登游戏之前，只吃了个半饱的说……”

“那我们就抓紧时间完成任务，然后再美美吃大餐呐~”宙嘿嘿笑着，快乐地眯起眼睛。

宙在《圣域》里有了能够等着宙上线的朋友！这真是一件幸福的事情啊。他这样想着，拉起光的手，抬头看向广场的大屏幕。

“比赛快要开始了。”

“还等什么呢，我们这次要去好好地玩一场的说！”

“宙不想穿着新手靴跑酷~”春川宙抱怨着，走到了跑酷场的入口。

不出意外，比赛场地外仍然有一大批人在等待，他们脸上的表情是焦躁的、不安的、紧张的，总言而之，出现在这里的人，没有一个不是抱着来完成五奇人的秘密任务的想法。宙握着光的手低着头从这些人中间钻过去，站到参赛者指定的毯子上。有那么一瞬他感到了些许的羞愧，因为这一次就连他和光也都是奔着五奇人的任务来到这里的。

天满光突然想到什么似的低头翻找起自己的背包来，不一会儿掏出了一双跑鞋：“阿宙，穿这个！”

这双跑鞋一看就知道平时被保养得相当用心，宙心怀感激地迅速装备了起来。

天满光此刻也正忙着调整自己身上的装备——尽管这次已经不再是多人的竞技，他还是穿上了自己最好的装备。因为在他看来，跑酷是为了让他能够享受速度和自由的游戏，用他自己的话来说就是，“一旦投入进去，满脑子就只有怎样冲冲冲才能更加感受快乐的说”。

光晃晃头顶上的兔子耳朵，冲宙比了个大拇指：“阿宙，别忘了我们的目的是什么！”

“享受跑酷！”宙与他击掌。

与此同时，那点点奇怪的羞愧感烟消云散。

主持比赛的精灵绕着参赛者们转了三圈，此时正准备开始朗读昨天的那份新比赛规则。宙眼疾手快地抬起手拦住了它，大声说：“等一下，宙想要否定这份规则！”

“……”

整个广场、以及整个惊天游乐场里所有能够通过屏幕看到直播的园地都因为宙的这句话而安静了片刻。

半分钟后，参赛者人群中首先炸开了不满的声音：“小鬼！你不想参加比赛的话，不要影响到我们好吗？”“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吗？真是可笑！”

天满光站到了宙的身边，扬起拳头，朗声附和着宙的发言：“没错！我也要否定这份比赛规则的说！”

精灵原本举着麦克风的手缓缓地垂了下来。很难从它的动作判断它是否是在进行一些高速的思考，或者是在传输信息给《圣域》的系统。就是因为它这样模糊的态度，其他的参赛者也开始陷入了短暂的迷茫和犹豫。

“参赛者春川宙、天满光，请问二位玩家质疑规则的理由是？”精灵用那样呆滞但不失严肃的语气询问道。

“宙觉得这个比赛就不该存在——”

“理由是？”精灵打断了他的话，再一次问。

天满光张了张嘴，似乎在犹豫什么，他拽了拽宙的衣角，低语：“我觉得，他是不是在等什么口令？”

“……口令？”宙愣了下，很快地反应过来。

他一下子举起右手，示意精灵看向这边，信心满满地大声回答了它：“理由是——”

深受爱意浇灌、被万人瞩目的秘密，就匿藏于众人欢声笑语之中。

“……”

“玩家春川宙，玩家天满光，申请通过。”

至此，旁观的参赛者、以及场地外所有正在关注比赛的玩家们，这原本死寂的人群当中像是被扔入了一颗炸弹，当即沸腾了起来。然而，谁都已经无法阻止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

“特殊场地已解锁，传送门正在加载中。”精灵等待了几秒后，向着宙和光的方向飞了过来，优雅地朝他们行了一个礼，“请二位做好准备，三秒倒计时后开启传送。”

三。

二。

一。

这是宙在《圣域》里见过的第三种形式的传送门。它开启得又快又安静，像是一只蛰伏已久的巨兽突然张开了嘴巴，将来不及防备的猎物一口气吸了进来。

宙只感受到眼前一黑，原本紧抓着光的手也在不知不觉中松开了。他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隐约有些紧张和害怕，不知道接下来会被传送到哪里去，也不知道自己又该怎样面对接下来可能出现的挑战。

落地的时候他没有感受到任何疼痛，或者什么坚硬的撞击感。不如说，他觉得自己好像正慢悠悠地飘在空中，柔和的暖风包裹着他的四肢，轻抚他的脸颊。宙大着胆子睁开眼，接着便被眼前的景象惊喜得说不出话来。

映入眼帘的是一副明亮的色彩，湛蓝无云的天空下是令人难以想象的现实，像是卡通画般可爱又顽皮的风格：整个建筑群高矮胖瘦分布密集，乍看起来一点难度都没有，但是它们的颜色看起来却格外有特点——整体上就像一包挤得变了形的果冻，俏皮的粉色和可爱的鹅黄色、柔美的紫色和明快的天蓝色……各种各样，拼在一起，定睛一看才发现，它们居然还在随着某种节奏晃动，像一群快乐的音符。

“它们在动！”宙赞叹道，“而且，闻起来也好甜啊，不会真的是果冻做的吧！”

“哼哼~如果你想的话，也不是不可以哦。”陌生的声音贴着宙的耳朵响了起来。

“呼啊！是谁！”宙吓了一跳，捂着耳朵想要后退，无奈飘浮在空中的身体实在难以控制，他狼狈地原地翻滚了半圈，结果只能头朝下地望着那位突然出现的奇怪家伙，警惕地问，“你、你……你也是参赛者吗？”

那人笑着摇头：“恰恰相反！我可是这里的守关人——”

宙眨了眨眼睛。

这个男人同样是飘在半空中，但他的动作显然更为熟练一些，并没有受到宙剧烈动作的波及。他长着一头又长又飘逸的头发，穿着奇怪花色的衬衣，举止夸张且戏剧化。

这个外表，这副模样，难道说他就是？

“为所有玩家带来幸福与快乐，在此处苦苦守候已久的！”男人动作夸张地深鞠一躬，“——日日树涉，正是在下。”

“日日树……”宙万分惊讶，但他此时却只能这样倒立着看向他，从下往上的视角绝对不那么舒服，但是也顾不上那么多了。

“前辈，日日树前辈，你说守候已久，意思是？”

日日树涉摸着下巴打量他，似乎是觉得他这样头朝下的模样相当滑稽，忍不住地噗嗤笑了出来：“年轻人，你给我的感觉不像是为了秘密任务才出现在这里的呢。”

“那个……宙确实是，受人委托才来这里的。”

“哦？”日日树涉颇感兴趣地凑近了些，弯下腰盯着宙的眼睛，“是谁呢？”

宙努力思考了一下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才能让涉明白委托人的身份。

“他没有告诉宙他的名字，但是他说宙们可以叫他‘爷爷’。”

“……”日日树涉沉默着，又直起了身子，他扬手打了个响指，清脆的一响后，宙发现自己的身子已经正了过来。

“呼哈哈哈哈哈哈，我明白了，我明白他的想法了……一场新的战争又要开始了，但这次的目的却是完全相反，是为了‘拯救’而不再是‘破坏’吗？这实在是……Amazing！”涉展开双臂，爽朗地大笑了起来。

“……”宙不知道该说什么，涉的这副模样令他感到困惑。他听不懂对方口中所说的“拯救”和“破坏”，但他能听出对方语气里的放松和愉快。

以及，他身上是没有颜色的。

他不是日日树涉。至少，不是本人。

他是……隐藏任务里留下的数据。

然而如此鲜活的个性，却也只是数据吗？那么日日树涉本人，究竟又是怎样的存在呢？春川宙望着那个“涉”，默默地吞下了好奇的心思。

“是他委托了你和你的伙伴吗？”涉笑着问，“所以你才会出现在这里，才会对那帮精灵说出那样的话来——我相信那是你的真心话，因为，我很懂你的心情。”他说这话时露出了些许怀念的表情，但那情绪很快又消失不见了。

涉不知道从哪里变出了一顶魔术师的帽子，他将其戴在头上，然后对着宙微微欠身。

“既然如此，我也得尊重一下挑战者才好呢。”

话音刚落，他的身影就腾地消失在了原地。宙还没反应过来，一阵下坠感就逼得他不得不惊叫出声，接着，他稳稳落地——

站在一朵软绵绵的棉花糖里。

“……咦？”他跳到地面上，迷茫地四处望了望。建筑群仍然在快乐地无声舞蹈着，在这之中的他找不到起点在哪里，更不知道哪个方向是终点，直到他头顶传来一声快乐的呼喊。

“阿宙，来这边——”

天满光从一栋浅橙色四层楼房的天台探出头来，兴奋地对着他挥手：“我们快点开始的说！”

待宙爬到了屋顶，这才发现整个场地其实不算很大。呈正方形的场地四周是透明的墙壁，较为密集的楼房之下是毫无章法交织在一起的街道，宙大致估摸了一下，这块场地的面积可能只有惊天游乐场的小广场那么大。也就是说，如果这些墙体不像没骨头的果冻一样晃来晃去的话，宙要想跑完整个场地大概也用不了多久。

“晃得宙有点头晕呐~”宙忍不住捂住了嘴巴，好像下一秒就要吐出来。

天满光却像没事人一样在原地观察着远方的路线，嘴里还念念有词着，听到宙这句话他才回过头来。

光从背包里摸出两个模样就像发卡一样的东西来，轻轻捏了一下不知在哪里的开关，那两个发卡就咔地变成了两只兔耳朵，跟光头上的装饰是同款。

“这个耳朵其实类似于那种天线一样的东西，可以调节你的VR体验，也能传递一些简单的讯息，我都用它来保持身体平衡。这是仁~哥给我的，我们几个好朋友都有这个装备的说，只不过现在只有我一个人……啊，不说了不说了。”光笑嘻嘻地凑过来，把兔耳朵别在宙的头发上。

宙点点头，说了声谢谢。他没想追问光关于“几个好朋友”的事情，因为在那一瞬间他看到，光身上的颜色变得有些悲伤。

“所以，”宙问，“小光决定好要走哪条路线了吗？”

“嗯……我看不出这里像是有终点的样子，而且每一栋楼看起来都有各自的难点，再加上它们这样晃来晃去，很难决定~”

光在原地做了组伸展运动，然后拉着宙示意他看向前方：“但是呢，我发现了一件事。你看，阿宙，虽然这里的建筑都是五颜六色的，但，是不是相同的颜色都是可以连成一条路线的呢？”

“啊~真的呐！”戴上兔耳朵之后，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宙觉得整个人都清爽了很多，他笑着肯定了光的发现，“是这样没错！那小光要选择哪条路线呢~”

“从这里出发的话？我要走那条蓝色线的说！”天满光兴奋了起来。

宙说：“那宙就选择右边这条淡绿色的~”

“一共各有十六栋蓝色和绿色的建筑，不算很多呢。”

宙突然想到什么，从背包里取出三十二枚小型信号弹，分了一半给光。“就用这个计数吧，这个信号弹用起来很方便，只要往地上一扔就好了。”

“哈哈！好，那我们数一二三，就各自出发吧！”

宙看着跃跃欲试的光，不由得嘿嘿笑了起来。

——好开心，和朋友一起玩游戏，真的好开心。这是他此时唯一的念头。

“宙已经跑到一半了~哈哈~”宙高声笑着，随手在落脚的阳台边扔下一颗信号弹。

仿佛是为了呼应他，远处某个蓝色的高楼上也飘出了与他身后相同的烟雾。宙攀上天台，趁着楼房向前倾斜的动作，大步地跳了过去，身子摔在软乎乎的地板上，不受控制地滚出去好几个圈。

这样软的材质倒是不会磨损他身上的装备，但是这样一来会让他更容易产生晕眩的感觉。宙在原地稍稍放缓了步子，慢跑了几步，等待头顶的兔子耳朵帮他调节好平衡感，接着他就看到了自己的下一个目标，在东面，是一栋比他现在的位置高出两三层来的楼房。看起来像是某种办公楼一样，窗户外面挂着些条幅，有的甚至连接到了别的楼顶。

宙脚下的这个建筑正在非常激烈地东西摇晃，每当他向东走的时候，这栋楼房就会跟他作对一样，刻意地向西弯腰下去。

“啊啊可恶！”宙没办法地抓住了天台边的栏杆，想要借力向东跑去。

就在这时，他看到了天满光的第九发信号弹。

“小光，好厉害！”

毕竟是把速度的天赋点加满了的人啊。宙苦笑了下，但出乎意料的是他并没有感到不甘心。

对啊，因为，这不是比赛。这只是宙和朋友之间的游戏而已。

“游戏”的目的，是获得快乐。

“呼呼~真畅快！”宙大声笑着，不再顾忌脚下倾斜角度越来越大的天台，憋着一口气朝边缘冲刺过去。

他抓住栏杆，屏气凝神，在对面那栋楼缓缓朝自己的方向倾斜过来时，他拽住了条幅因为距离缩近而垂下来的部分，接着就被缓慢地带离了原地。等办公楼站直了身子，宙又两只手拽着条幅一步一步攀了上去，就像攀岩那样——只不过，这个楼体是软绵绵的，落脚很难稳住身子，像是在踩着海绵前进。

宙喘着粗气，好不容易爬到顶楼。他把信号弹砸在地面上，还微微弹动了两下，这才嘭地炸开了烟雾。

他兴奋到了极点，也快乐到了极点。也不管天满光究竟能不能听到自己的声音，他扯开嗓子喊：“小光！宙很快就赶上你了呐~”

不一会儿，比他略微靠前一点的北方，一朵蓝色的烟花迅速炸开在空中，图案是一个大大的笑脸。

“好~呼……这是，第十五颗信号弹。”

嘭。微弱的一声响，烟雾窜了起来。宙颇有成就感地回头看了一眼来时的路，那边的楼房仍然像是满碟子的果冻一样挤来挤去的，宙感觉自己好像变成了童话王国里的冒险者，在一片糖果做成的城市里跑来跑去。站在这个角度俯瞰的话，能看到街道上还有一些活动的小动物，还有行人，当然，一定都是投影，但是这样的景象实在是太过可爱，光是看着都让人神经放松。

宙欢呼着，就地做了一个侧手翻。他的身体实际上已经打响了疲惫的信号，与这些似乎有生命一样的建筑物作斗争真的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不过，幸好，马上就到达目的地了，那里是——

“……咦？”

宙目瞪口呆地停下了脚步。因为他眼前正在发生的一切显得是那么的不可思议，尽管他此刻所处的空间已经净是不可思议之事，但，当他眼睁睁地看着那栋原本是他最后一个目标的绿色公寓楼突然之间开始软化、透明、变成一滩史莱姆一样的软泥，落在地面上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地惊呼出声。

“发生什么事了？”

新生的巨型史莱姆开始在街道上蠕动，而之前还在乱晃的楼房此时都静止了，像是在为它让路。宙不用追上去都能看到，在街道的另一头，有一只同样的蓝色史莱姆正在朝这边爬过来，似乎是为了与它绿色的同伴汇合。

它们两个撞在了一起，接着，身子开始变得扭曲。蓝色和绿色的软泥交缠在一起，很快地糅合，然后它们变得又高又细——最后形成了一栋大楼的形状，它外表上的软泥在一瞬间剥落，露出了里面的玻璃。现在的它是一座无色的，透明的大厦。

宙震惊地望着那座在街道中间突然拔地而起的大厦，然而他很快注意到，天满光正站在大厦的另一边，与他一样地愣在原地。

寂静的空气中，一声略显突兀的爆炸声在大厦顶部响起，晴空中绽开了两朵彩色的烟花。有一队白鸽不知从哪里飞了出来，绕着宙的身边飞舞了两圈，然后朝着同一个方向离开。

它们直直飞进了那座透明的大厦，随后，有一架长长的阶梯从大厦里面伸了出来，一直延伸到宙的脚下，像是一个礼貌的邀请。

“Amazing——真是太精彩了，虽然过程称得上是短暂的，但我好久都没有在《圣域》里见到过这样快乐的笑容了。”一个爽朗的声音从高高的上空传来，语气虽说夸张得像是在表演戏剧，却带着些由衷的欣慰，“看起来你们很是享受这场游戏，但是，很抱歉打扰你们的快乐时光，你们已经到达了终点，辛苦的挑战者啊，请进来吧。”

“请进来稍作休息，听我来为你们讲一个故事，如何？”